第182章 往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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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阁内，层层叠叠的绸帏幕后，叠坐着一位清瘦的少年郎正在看书。
这少年，便是公子江流，他的身影就像是画中人，被岁月的笔烙在了我的心上。
我小心翼翼地俯身跪下，偷偷地抬眼瞧去，因跪得太远，只能隐隐看见个月白色的衣摆，衣摆上一尘不染，细细地绣着些许吉祥团花纹样的银色暗纹，摆口用上好的银丝线细细的镶了边，真好看！
哪怕是他衣摆上的一根银线，都在我的心中泛起无限的波澜。
那会子，我就知道我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我的心跳如鼓，“咚咚”直响，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听到，赶紧垂下眼去，不敢再瞧。
若是能留在他的世界里，哪怕只是做一个无声的影子，我想我也是甘之若饴的。
“公子。”
身边的丫头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说不出的清脆动听。
“嗯。”
榻上的公子极慵懒地闷哼了一声，就全当是应过了，他摆摆手，便没了动静。
直到半盏茶后，公子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似是对手中的书籍已生厌倦，这才慢慢地起身看向我，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打量，如利剑般锐利而深邃，不由得手心生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小猫儿，八年不见，胆子怎么小了许多”
清冽的男声响起，他淡淡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
听到公子的话，我心中一惊，心里猛地漏跳了一拍，他竟还记得我！
我诧异地抬起头朝他看去，只见他肤色苍白，黑发如墨，整个人是恹恹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病气，带着一股子浓烈的破碎的美感，让人不敢呼吸。
许是我诧异的表情取悦了他，他笑了，面上有了些许血色，他不自觉地咳出了声响，在这一方静室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公子，身子可还好些”
我小心翼翼地措着辞，生怕惹恼了他，再生病痛。
他却没有答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问道，
“听师父说，你的内功已修至第七重”
公子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是，侥幸……”
我低下头去，还想再说些什么自谦的话，却听公子轻笑了一声，道：
“连命都差点没了，还说是侥幸……真是个傻子……”
说着，他就从榻上起身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捋了捋头发，拿起书，向我走来，那身月白色的衣袍下隐隐透出一股不屈的韧劲。
离得近了些，我闻见公子身上是好闻的辛夷香，如同八年前一般雅致。
他俯着身子，挑着眉，看着我，目光如炬：
“突破功法是好事。说起来，你可想要些什么赏赐……比如……”
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勾起了我的下巴，指尖的薄茧磨得我痒痒的。
我被迫仰起头来抬头看他，丹凤眼、悬胆鼻、弦月眉轻扫，他的皮肤因病而晶莹剔透，一点红唇生生品出了几丝薄凉。
他清冽的嗓音中带着点沙哑，像是一股清泉流过了干涸的沙漠，连气氛都多了几分旖旎：
“我……”
他顿了顿，我心里一颤，连忙俯下身子，趴在地上，不敢生出一丝亵渎之意，直呼：
“奴才不敢！”
“不敢”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收回了停滞在空气中的手，直道了句“呆子，你不像她”，便将之前手上拿着的书丢与我，摆摆手，打发我出去。
我捡起书，从高阁中退了出来。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呢我现下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日，我的心跳得好快，好似要从胸腔里飞了出来。
至于像她不像她那个她又是谁这些有什么打紧呢
若是她还在，那公子找我干嘛我笑了笑。
从那之后，我常伴公子左右，待在他的身边，做他的丫头，只是不知道为何，我却不能像其他丫头一般住在他的身边，而是要住在别院里。
丫头们都以为我是他的“金屋藏娇”，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他每次来找我，除了检查我的武功进度，其余的……无外乎就是喝酒。喝醉了，他喜欢看着我静静地发呆，我感觉他是通过我看到了另外的一个人。
……
后来，有一日，我随公子赴山南道的十堰观战，最初听闻七公子要来，我与公子便在十堰下龙台村的一家酒肆里等她，可不知为何，连等了三日也未见其踪迹，七公子没有来，公子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了，他皱着眉，不耐烦地指节叩击着桌面，而我的内心却暗自欢喜。
终于只剩下我与公子两个人了。
我要做点什么好呢
正当我思索着如何利用这难得的独处时机，却不料，那日来了个新的冤家，他说他叫小蛮。一名自称“小蛮”的少年就这样闯入了我们的世界，我心中不悦。
公子与小蛮聊得甚欢，甚至因为小蛮想吃糖油果子，公子便要差我去买。
我悻悻地没有吭声，但看着公子听到小蛮描述的糖油果子又多好吃，馋得口水直流的样子时，我还是闷声闷气地去了。
我在五里外落了马，沿街买了糖油果子，蹦蹦跳跳地就向二人走了回去。
当我带着糖油果子兴冲冲返回时，谁知，刚走出几步路，只见从酒肆的西南方向飞驰而出三只箭矢，如流星般直袭小蛮背后命门，我吃了一惊，忙疾步奔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酒肆里的白面书生与花娘瞬间发难，拔出腰间软剑就向公子与小蛮攻去，招式简单、直接，是惯用的杀人的招式。
公子提刀格挡，一招“三叶秋”，凌厉的真气瞬间激荡开来，二人直接被击飞，再落地时已直不起身，花娘更是云鬓缭乱，口吐鲜血，之前的三只飞箭早已不见了踪迹。
“想不到，小小龙台村里竟藏龙卧虎。能遇到公子这等高手，也不知是奴家的幸还是不幸。”
花娘用指尖轻轻抹去了嘴角的血痕，盯着江流幽幽地说。
“临安娘子、龙须君，幸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