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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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黑夜的色彩如出一辙的着装，无添加任何装饰的长发，怀里抱着一个黑漆漆的方形木盒，处处透着冰冷的温度。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子，李烁觉得整颗心揪痛得厉害。初见时那个温暖明丽的少女，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地面上响起了脚步，平稳且轻缓，从青石铺就的地面传出，在这不平静的夜晚轻微得可忽略不计，但此时却在李烁的心中回响不绝。
李烁努力地睁大眼睛，全身每一块肌肉也跟着专注得瞬间紧绷起来，但他没有武功，目力远不如李唯玑等人，加之视线一片水意的模糊，更是看不真切。直到人影与他缩短到十步的距离，明明灭灭的灯台烛火照亮来者的面容。没有黑色的面纱，精细的眉眼，微翘的红唇……确实是百里清玥！
然她一步步地走近，确不在他身边做任何停留，而是视若不见地与之擦肩而过，径自走到床边。
李唯玑一双眸子直直地向她看过来，深邃清冷，却带着点点希翼的神采，“你可以救她”
谌紫卿摇摇头，薄唇微启，“确切地说，没有人能救她，但是我跟在她身边时日不短，对她的状况了如指掌，多少会有一些别的法子。太子殿下先让我看看她吧！”
她将带来的方形木盒搁在床头，这才细细的为独孤凝诊起脉来，只是她的眉心越皱越紧，让人不敢松懈分毫。
“如何”李唯玑声音喑哑滞涩。
谌紫卿蓦然抬眼，眼中混杂着一丝出乎意料的震惊，深切哀婉的悲恸，那种情绪像是在预示着某种不幸的结局。
瞬息之后，谌紫卿便垂下眼，不敢再与他对视了，同时沉涩的声音低低传来，“比我想象得要严重，如果太子殿下执意要救她，还请做好准备。”
李唯玑薄唇有些失血，话不由自主的说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我知道了。”她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回荡在黑夜之中。
李唯玑面色丝毫未变，“我该怎么做”
“殿下当初不是予过她内力吗既然如此，殿下便用你们的方法为她输送内力便好。”谌紫卿如实相告。
李唯玑回想当时在海岛上的状况，一时怔愣。继而他缓缓摇头道：“没有用的。”
“有用，相信我。如果当日不是因为殿下将内力渡给她，今时今日便不会有能救她的人了。只要……”谌紫卿心中一紧，有点不忍告知，“只要在这三天之内，让她生机不至于断绝，她就一定会醒过来的。”
李唯玑道：“好！”
谌紫卿心中百味陈杂，良久，涩声道：“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帮她清理经脉和腹腔内的积血，太子殿下稍做准备吧！”
李唯玑应了声，就要回避。然而变故就发生在此时。
“你疯了吗”李烁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这种人死了也就罢了，你又何苦强求！他把自己的命糟蹋没了，那是她自己的事，为什么要把你也赔上。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为她提供助力吗我不同意！唯玑，你是在用自己的命救他你知道吗”
“三天而已，我承受得住。”李唯玑闭了闭眼，“况且，这恐怕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我不想错过。”
隔着衣物，李烁感觉得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一般，李烁骇然松手，喃喃道：“你是太子呀！你身负大任，难道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吗唯玑，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她半点也不值得……我真的不懂……”
李唯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自己也觉得不值得，可是身处于泥沼的中央，你的理智哪里能支配你的行为只能无可奈何地沉沦下去。
谌紫卿看看他们俩，忽道：“二殿下，这是太子殿下的愿意！”
李烁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二殿下她居然唤他为二殿下他和她居然陌生到这种地步了么感觉情绪激荡澎湃，正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连忙稳住心神，急急解释道：“玥儿，你不清楚她的为人，我只是怕你们受她欺骗……”
谌紫卿余光一扫，声音声音疏离而淡漠：“我比你了解她！”
她一出声，李烁把原先准备好的所有腹稿都一股脑儿地重新吞回肚子里，他后退了一步，缓缓的低下头，低眉顺耳的模样居然显得有些可怜。
谌紫卿秉退了所有人，却独独把李烁留了下来。
李烁望着在床边忙碌不停的人，试探着唤了声，“玥儿”
昏黄的灯光中窸窸窣窣的响起了衣料摩擦的声音。女子帮独孤凝重新把被子拉好，抬起头，一张久不见日光的苍白的脸暴露出来。
谌紫卿抬起眼，一双眸子无悲无喜地看过来，就像是在寒潭中洗过了一般，不透半点暖色。
李烁一时怔愣。他印象中的百里清玥绝对不是这样的。她的目光总是带着三月阳春的明媚，温暖柔和，不会给人任何的压迫性。但眼前人的薄凉，不带任何烟火气，偶尔对上其视线时，都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令他心底一阵阵发寒。
李烁心神大震！难怪，这些年，他一直寻寻觅觅的人，永远都是杳无消息。原来他所追寻的一直都是当年百里清玥留下来的影子。而真正的她，已经变化得让人对面不识了。
“二殿下，劳烦你专心一点。我拜托你留下来是想让你搭把手，并非是为你的出神提供场地。”此时谌紫卿淡漠的声音低低传出。
李烁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畏缩了一下道：“玥儿，这样行不通的，别说是三天，就算能保她十天生机不失，她也是无法活过来的。”
谌紫卿把床头的木盒打开，道：“二殿下可知这是什么吗”
李烁上前两步，将盒子里的东西看了个分明，然后点了点头。
她把盒中的并序陵雨花小心的截取一小段，把它放进瓷杯里，再取几滴独孤凝的血液，一同放入其中道：“你来看看！”
李烁依言看了过去，只见并序陵雨花在鲜血的浸淋下一点点地溶解成清液，然后又混入鲜血之中，最终仿佛壮大了血液一般。
他瞪大眼睛，头脑一阵恍惚。
此时却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平静无波的解释道：“在遇上她以前，我一直认为并序陵雨花是人间至毒，任何东西都无出其右，当年我百里一家研究多年也得不到任何解法，但是她的确做到了。而且她的自愈能力强大到令人惊骇，所以她是不同的，她可以撑得过去的。”
谌紫卿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明明她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毁灭图谱，可是与之相对的一面却也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她全身上下，无论是血液，筋骨，还是皮肉都无时无刻不在自我更新着。
从认识她开始，就没有一样毒药能够在她体内存留够三天，也没有一道伤口能在一旬之外还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所以一直以来，谌紫卿在她身边堆积的瓶瓶罐罐都是为了隐藏她的特殊而特地加持的毒物，从来不是为作治病救人的。
有谁能够想到，当初李唯玑一时兴起给她喂了毒药，她却需要三不五时地吞服毒物才能维持中毒的假象呢又有谁能够想到，她每一道伤口上所用的药都是让伤口溃烂的毒素呢只为了，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正常人的形象！
谌紫卿每每想到这，都忍不住叹息一声。
“所以那一次，唯玑会中毒，是因为误食了她的血吗”
起初他一直认为李唯玑会中毒，得益于独孤凝的蓄意谋害，实则不然，如果她真的有意要置李唯玑于死地，那么李唯玑绝对不会撑得过朝夕。因为独孤凝分明是一个行走的人间至毒，谁沾上一点，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作为源头的独孤凝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或者说这样的她已经不能完全称之为人了，她是一个异物。
谌紫卿淡漠道：“对，不过应该是微量。不然也不至于潜伏那么长时间！”
“她……为什么会这样”李烁不解地看着谌紫卿。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至于她的一些症状也推后详谈吧！现在，救人要紧！”谌紫卿无表情地说道，同时轻车熟路地从独孤凝的房间里找出工具，不同粗细的银针一一罗列开来。
当谌紫卿帮她把体内的积血全部导出时，李烁也已经将其全身的穴位一一封完。此时一个时辰即将过去。
正值夜色浓重之时。白日里院落的雪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夜来却无可避免的留下了霜的痕迹。李唯玑不久前还奔行在山间崎岖的石道上，淡淡的寒气尚笼在他身上，逶迤的衣摆也沾染着雪沫。
他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然而脸色阴沉，凝重异常。目光枯寂，不见一丝活力。相比之下，环绕在他身边的苏容楚逸等人，那急切的神色倒比他有生气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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