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孤注一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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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风离彦的声音，无悲无喜的眼眸微微抬了抬，正对上他惊诧的双眼，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凝结的冰霜更加严密，“你以为是谁”
“是呀！你有如此能耐，为什么不能是你呢面对我们这种宵小之徒，李唯玑大概还不放在眼里吧！”风离彦的声音透着一股讽刺，他把手按在剑上，催动内力，随即整个剑身从他手掌贴合之处散发出丝丝缕缕阴冷的杀意。他眼睛也不眨一下，扬起剑就朝她狠狠劈去。
独孤凝侧着身子避过，又迅速地矮下身，擦着风离彦衣摆的跳出门外。
屋外不同屋内，不仅温度的差异很大，寒风更是呼啸着向门面而来，独孤凝被吹得凌乱，不禁得苦笑，风离彦倒是无所谓，北韩的风沙比起这儿来，有增无减，这种程度，他接受得毫无压力。
这个时辰，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从堂屋内透出来的微弱的光，落在雪地上反射出一种迷离的亮色，在这完全黑暗之中，浓重的寒气飘散在四周，带来阴郁冰冷的压迫感，在这明明暗暗之中他们彼此都可以看到对方眸中闪烁的冷光。
风离彦深吸口气，握着剑的五指微微舒展开来，有猝然握紧。天地的寒气就像开始聚集在他手中似的，分明透着股股冷肃之气。
“你不甘心吗”独孤凝冷冷地看着他，“那如果这样说你会不会舒服一点太子恐怕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哦！我算是……不请自来吧！”
风离彦皱眉，“他的情报网，什么时候那么不中用了。”
“那你可真是误会他了。”独孤凝的声音淡淡的，“这是我一手策划，我们之间隔着人命呢我总想找个机会好好了结。”
不得不承认，不管她如何去忽视，但其实花月痕的死都成为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此刻看到风离彦，她的脑海里无可驱逐的都是那只滴着血的箭矢，以及那片被染红了的胸膛。
“需要多长时间呢一刻钟，半刻钟，或许我连你的一招都招架不住。”风离彦冷肃的脸上隐有戚哀，“动手吧！趁我现在还没有失去抵抗的勇气。我不想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有。”
要说风离彦怕死吗那是当然，可是此次当他踏入淮安城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想过还能跳出李唯玑的罗网。他作为一个弃子，不过是想用死亡来换取生命最后留下的那一丝痕迹而已。
他本不是生来高贵的人，母亲只是来自祁靖国的一个俘虏，他就连一个北韩名姓都不配拥有，只能取一个汉人的名字。
左右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父兄虽然不曾苛待过他，可却也没有正视过他。直到，他自荐进了军营，学了本事，又一路混出了不小的名堂，才渐渐的进入了父兄的视野。
多年来，他心甘情愿地为兄长挡过许多刀子，为父亲在边境闯出了一个名堂，他的名字甚至被祁靖国的人所熟知。他为了兄长，把矛头引向了自己，也把危险引向了自己。他从不为自己的作为所后悔，如果父兄需要，哪怕剔骨割肉他也会顶礼膜拜地双手奉上。
可是，仅仅是一次失误，仅仅是李唯玑一次不明要旨的挑拨，他们却要驱逐他，就只是因为，他的身上留着一半汉人的血！
那么悲哀，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他所有垂死挣扎也依旧是为了把他抛弃了的北韩，为了他的父兄。
他回顾着自己这一生，这些微末的际遇，对于他这种身份实在算不得大风大浪，但是他却从不曾得偿所愿。得不到父兄之爱，得不到朋友之爱，得不到心爱人之爱。风离彦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独孤凝，他的心也随之往下沉沦，一直到永不见天日的深渊。此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然一无所有。
他冷笑了一声，便朝着独孤凝冲去，横劈，纵刺，一招一式都裹挟着绝望的狠戾。
在如此光线幽微的地方，虽然视物不太清晰，独孤凝却仍能避开朝这边袭来的危险，身体在雪地上几番动作，尽其所能地规避攻击。
等离彦紧随着她，步步逼进，脚下微一挪步，转了个身，蓄力后又狠狠击去，他气急败坏地怒吼，“还不出手，你是在耍我吗”
行动之中，独孤凝听到了两人移动间，地面上的雪花被扬起的极其细碎的声音，稀疏迷离又好听，似有若无。待要捕捉时，又只能扑空，就像是人们对于生命的解释，当它已然褪去时，徒留着又有什么意义
风离彦再次袭来，独孤凝又是轻身一转，闪身避过，解释道：“因为某些原因，我已失信于太子，所以为了更好的实行哀兵之策，今日，我将用你来结束我与太子之间的嫌隙，这是你的陷阱，又岂知不是我的陷阱你放心，我不会真的对你动手，但在李唯玑到来之前，如果你不能将我击杀，那我定将大获全胜！”
“你是说，你不能放开手”风离彦的手不由地紧了紧，拇指无意识间微微摩擦着剑柄，“那么，如你所愿，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住机会的。”
独孤凝一路只有闪避，没有回击，时不时地感觉他的攻击冷冰冰的落在她的身上，不由得怔了怔。
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只有微弱的光在堂屋里闪烁，照亮的院外的这个空间，范围实在算不得多大，四面八方传来利刃破空之响，以及她分明看到的风离彦眼中那种绝望之境的疯狂。
那狠辣的招招式式已经表现出风离彦的决心，她知道自己小觑了他在绝望中对于生命的某些执念。
如果独孤凝代表风离彦对爱情的某些寄托，那么，为了保有生命里的美好向往，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哪怕是倾尽全力，也要抓着对方一同坠入地狱。
一刻钟之后，独孤凝全身的筋脉开始凝塞。
三刻钟之后，独孤凝被打入身体内部的内力以摧枯拉朽的态势破坏着。
一个时辰之后，独孤凝的五脏六腑受创严重，不堪重负。
“为什么”独孤凝声音发颤，她实在猜不透他的用意。他手中有剑，可他的剑却不曾划在她的身上，不伤皮肉，只毁脏腑。多么繁琐，又多么残忍。
风离彦看她已是强弩之末，也跟着停了下来，不再穷追猛打，他无奈地笑了笑，眼低竟盛满一种沉郁的痛苦，“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看到你鲜血淋漓的样子，还能不能下得去手。现在这样多好，哪怕你千疮百孔，我也没有什么狠不下心的。你如今这个样子，别说调动内力了，只怕就连动一下都很困难吧！如此，你还能坚持到他来吗”
风离彦说的并没有错，为了给自己制造最狼狈的态势，她一味的承受他的攻击，此时身体的状况一塌糊涂，内力也已经用不上了，撑不住多久了，可是毕竟还不到穷途末路不是吗
独孤凝深吸口气，把双手一同按在剑柄上，哪怕没有催动内力，寒冰的剑也隐隐弥漫着雷光。
她脚底下是白雪铺盖的地面，在夜幕之中必须通过幽微的光分辨出其中的洁净的华彩。风扫荡而过，游离的雪屑被高高卷起，随之飞扬的，还有她垂落的三千青丝，一袭红衣！
如果风离彦还有闲情逸致，他一定会惊叹当场，这是他此生所见的最具有情致的画面，她没有丝毫瑕疵的容颜被黑暗抹去棱角，增添了一丝迷离的细腻。
她说：“为什么不能呢我是来博弈的，而不是来挨打的。我愿意承受锥心之痛，是因为我需要它，但这不代表我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我所能承受痛苦的限度是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的。”
多年前，她曾经挥舞过的剑招再一次重现了。距那场灾难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出现。就算如今她一身内力形同虚设，身上也还是散发出很强大的气场，将眼前的人逼不得不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也不知道，这种纯粹的对抗过去了多久，他们二人已偃旗息鼓，她被风离彦一把掼到院中的枣树上，旋即他也倾身而上，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风离彦缓缓地哼了声，深不见底的眼眸审视着独孤凝，“你看，就算你如此挣扎，也于事无补不是吗你纵然能够把我重伤，纵然能够拖延这一时片刻，却也等不到救赎你的人。”
独孤凝不喜欢挣扎这个词，因为这预示着最终的失败，也强调着当下的狼狈不堪。相对而言，她喜欢努力这个词，这样她可以告诉自己，不管结果如何，此刻的行为都是积极而明丽的。她漠然与他对视着，她想回答，可实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境界，连呼吸都疼得刻骨铭心，哪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你生机已失，已经再无转寰的余地了，你不妨算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呢不过，死亡也就那样，我会陪着你的。”风离彦抬起一只手，情意拳拳地游走在她脆弱的脖颈上，感受着指尖下不正常的脉动，低低的呢喃，“和我一起，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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