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生杀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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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唯玑不为她的言语所动也分毫不介怀，“这世界多的是可怜之人，你看着她的时间长了，她的痛苦在你的视野里就会被成倍地放大，也仅此而已。只能说你还是太善良了。”
谌紫卿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李唯玑只与她互相推诿了几句，就不耐烦地把人送走了。他知道谌紫卿没有恶意，所以也从未想过要为难她，可是她既然站在了独孤凝的阵营里，哪怕只是发挥着无足轻重的作用，他也不可能还能时时对她和颜悦色。
长久以来他与独孤凝的壁垒一层层地加厚，又岂是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想必独孤凝心里也清楚，所以才会急需于让谌紫卿前来试探。
可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产生了些别的心思。
一如既往的是冬季的飞雪，一如既往的是凛冽的寒风，在回旋的走廊与她猝不及防的相遇，让他心绪紊乱起来。李唯玑后退一步，退回到看不见她的防线之内。
他看着眼前无数分明的雪花飘然而下，融入地面，化作白茫茫地一片。他的心仿佛看见了深渊。这听上去很夸张，可当他知道他推测的一切都可能成真的时候，黑暗被具化成一股推力，张牙舞爪地想要把他向推深渊。随着血液游走四肢百骸，再回到心脏，如此寒彻骨。
李唯玑反身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再挣开时，竟然显得有些压迫人心，“你到底还是来了。”
独孤凝停下了脚步，隔着一个小小的拐角，那一步竟也迈不出去。
李唯玑掩去迟疑，寡淡地笑了笑，“你如果没有示弱，我尚且还可以为你编织很多种理由，可你还是来了，你心虚了吗”
独孤凝垂下眸子讳莫如深，“我……”
“独孤。”李唯玑将声音抬高了一个度，打断了她未竟之语，“我太了解你了，你如果真的坦荡荡，像我这样的始作俑者一定会被你逼得退让出所有的。明明是我的过错，可你竟然来了，竟然比我还要迫不及待地低下头。所以你真的对花月痕的死心有愧疚是吗他的死，真的不是你的阴谋吗毕竟花月痕可是天策军的统率呀！战争还未打响，他们的将领就已经殒命。怎么看，损失最大都是祁靖国。而你呢你如果真的那么在乎他，我想不出来任何理由，让你连在日常的交流里都对他句句诛心！”
独孤凝难耐的摩擦着手指，让责问的话倾泻而来，眸色暗沉。直到他的话停下了许久才翘了翘嘴角，“确实，如果我不付出行动，他就不会出事！可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害他。更何况，我有什么理由要置他于死地呢”
闻言，李唯玑眉头蹙，目光闪动了一瞬，“你所拥护的人是楚云霄！”
独孤凝无力地眨了眨眼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会是你的敌人呢他从来就没有给你带来过什么实质性的损害！”
“我在北韩的时候，他曾经从肆叶护的手中把我救出。说来可笑，其间他甚至帮我受了肆叶护致命的一掌。可只要稍微了解肆叶护的人都知道，不会有人能够在那夺命的一击中活下来。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此时李唯玑感觉不到与自己咫尺之隔的人微不可闻僵了一僵，他依旧继续着自己的言论，“这说明了他们之间本就有问题！他们不过是想欺负我少不经事，对曾经这个不可一世的肆叶护不够了解罢了。所以才如此虚晃一招不是吗”
李唯玑说到此处有些阴冷地微微皱了皱眉，“只是，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永远无法去相信楚云霄！”
独孤凝站在原地，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只是哆嗦着唇，指尖微微发抖，她的身后仿佛生成了一片黑暗要把自己掩埋其中，然后与世隔绝。
他忽然侧过头感知着她猝然变化的呼吸，快速地扫了一眼那个投射在地面那抹纤细的人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但是很快，他便把这股情绪给压了下去，唇角抿出一抹冷笑，“怎么，你又想要为他澄清了吗没关系，如果你说得有理有据，或许我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一直安安静静的独孤凝在听见他讽刺的话语后，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以此掩饰那灵魂深处不能宣之于口的恐惧。
许久，她倏然仰起头，痴痴地看着一片寒冬大雪天，像是为了压住某种情绪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那只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抬起掩住唇齿间突兀的笑声。
独孤凝的笑声隐含着一种酣畅淋漓的情绪，让他不由得烦躁起来，不悦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半天，才止住了笑意，手指不经意的地拭过眼角的湿润，苦笑着沿着墙面坐下，“直到这一刻，我才第一次对你的情义产生了怀疑，至始至终把我当成叛乱者来看的你，真的会喜欢我吗多么可笑，你竟然觉得我是那种会帮楚云霄叛国的人！你不信我，所以你也不信他！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了，你防备警戒着，我都可以理解。可我从未想过，你在关乎家国原则的问题上都要孤立我，我明明那么努力了呀！我难道这么不值得你爱吗”
李唯玑一怔，好像有什么紧紧抓着他的心脏，他喉头发涩，所有想说的话一瞬间像是被堵在喉咙里，然后又自发而且坚定地蹦出口外，“你不值得……但是，我爱你！”
正是因为爱上这样的你，我才如此痛恨我自己。
独孤凝感觉心脏又猛颤了一下，她道：“是么，那你还爱凝儿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独孤凝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噗嗤笑了，戏谑道：“阿唯，你可真是多情呀！可怎么办呢女人呀！总是想要一较高下的，如果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呢”
“你让我如何回答你的这个假设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这两个选项呀！我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过，不是吗”李唯玑勾唇一笑，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老实说，我如今给不了你答案！如果我现在跟你承诺什么，那么这也绝不会是一个负责任的答案，除非……你让她回来。她重新归来之日，便是予你答案之时。”
独孤凝用力咬住了嘴唇，声音发颤，“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
她茫然地感受着绝望的气息，心如刀绞，“呵，最初你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留下我的呢”
李唯玑轻声道：“若要完全化解父皇与丞相之间的嫌隙，就必须要有一个牺牲品。然而只有她一个人，我本来早已经放弃了，可你偏偏出现了。”
独孤凝的五官如死水一般平静，但黯淡的眉眼此刻却泄露了她的情绪，她小声说：“是呀！你舍不得她，可我不是正好合适么！”
“独孤。”李唯玑的声音在背后迟疑地响起，“你应该清楚我们最初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我想对你物尽其用，你也未尝不是。而且这个计划，我也从未真正实施过。”
“你现在那么坦诚，就不怕我鱼死网破么毕竟我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李唯玑冷漠地说：“不用威胁我，因为你根本就做不到。”
独孤凝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凭借这薄凉的温度默默地在心里整理这系列状况。
明明一开始只是一个连眼底的情绪都藏不严实的男人，怎么就突然一点征兆也无的变成了一个城府深沉的工心者独孤凝一想到自己还一副运筹帷幄地与他周旋的样子顿时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不，不对，严格说起来也不是一点预兆都没有的。
她转而又想起当初那个对她又恨又束手无策的李唯玑。虽然在彼此的较量中他总是无可奈何地选择妥协，但实际上不过是对将死之人的安抚而已；那种既关注她却又时常暗示她死亡结局的幽暗眼神，那分明是在看着牺牲品的眼神。
在不断深入的相处中他总是给她一种寡断的错觉，以至于她还是忘了，他一直都是盛名滔天的太子，她一直靠近的这个男人其实就是一头危险的猛兽。只是在此之前，她都没有了解到他的狡诈，所以她才没有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危险而已。
而现在，她懂了。却是他主动地敞开门户让她明明确确地观望，多么讽刺。
“真不愧是我朝的太子殿下！可即便你聪慧至此，也有看不透的真相！”独孤凝忽然又想到了他各种出乎常态的优柔寡断的决策，嘴角微微上扬，“还是说，阿唯，你也有不敢睁开眼睛去看的真相”
他的心脏微微抽搐着，然而看着洁白的飘雪，心跳的频率却是缓慢地平复下来，“我不需要真相！我只要结果！”
独孤凝怔了怔，没说话。她认命地站起身，步履没有一丝迟疑地离开了。
李唯玑深深低下了头，这一刻，在心底的某一处，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悄然滋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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