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丧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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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言世事无常，最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此刻的将军府，雕玉为棺，文梓为椁，乐者问齐鸣，黄纸漫天，泣声大恸。
殷晋戎一生戎武，铁血男儿不洒泪，此刻身着白衣麻布的他却是再也止不住泪水。许从语早就泣不成声，几欲昏厥。
夫妇俩无比自责，未能将女儿保护好，将其卷入政治斗争中，最终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想到这，殷晋戎攥紧了刚硬的拳头，掌心的厚茧相互摩挲。他与太子，不共戴天之仇，家破人亡之恨。
一位小厮唯唯诺诺地上前，在殷晋戎耳畔低低说了些什么。只见殷晋戎沉默着点了点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何……何事”许从语用衣袖掩去断线的泪珠，由于哭泣，说话并不顺畅。
“玄神贵女，要为初初送行，送上神的祝福。”殷晋戎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更是国家的希望，他不能让旁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发觉面颊流淌咸咸的泪液时，早就悄悄抹去。
“也好，希望初初在那边一切都好。”许从语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街坊市集有不少百姓是目睹殷初初凄惨的死状的，将军府举行如此隆重的葬礼，早就提前知晓。
于是，亦有不少敬仰将军和殷初初的百姓前来吊唁。他们不能进府，却也心甘情愿站在外面好几个时辰，悲悲戚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殷初初和父亲殷晋戎是十分相似的，乐善好施，怜悯百姓，因此口碑甚好。
因此，将军府外水泄不通。
冷元真的轿辇甚至被堵在三十尺开外，无法进入。
“神女大人，奴婢前去打点一番。”一个柔软细轻的女声自轿辇外传来。
皇上金口一开，当天就足足有一百奴仆被遣送进星宿府。冷元真挑选了几个背景干净又聪明伶俐的作为贴身侍从，方才说话的是忆香。
忆香心思细腻，性子沉稳。半双口舌如簧，泼辣直爽。此外还有天风和晗日，两位身手了得的侍卫。
“殷初初……”冷元真呢喃道。
她已不是殷初初，而是玄神贵女冷元真。此次前来，便权当是送别过去那个愚昧执拗的自己罢。
只是，想到十数载的朝夕相处，爹娘的谆谆教诲，割舍不断的血缘，心中总是泛起阵阵酸楚。
待会儿，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忆香八面莹澈，很快就疏散了百姓，让出一条道路。冷元真的轿辇得以顺利向前，直至抵达将军府前。
“是……是殷初初！”
在不知是谁的惊呼下，大家望去。只见少女雪白圣洁的钦天监袍加身，衣襟袖口点缀朵朵曼陀罗和神符，如瀑的黑发光亮顺滑。
她的鹅蛋脸尚未脱稚气，保留少女的娇俏，一双杏眼澄澈灵动，高挺的小鼻下樱唇微扬，如同神祗。
这张脸，竟和殷初初一模一样
相似，却又不是！
这位少女看起来约莫及笄，才逾四尺半，娇小可爱。而殷初初却桃李年华，高约五尺。
她的眉间，细细描绘了一朵海棠，增添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娇媚。
“初初……”尤是许从语都是一愣。
殷晋戎眉头深锁，暂未开口，却对此人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和亲近感。
“见过殷夫人，殷将军。”冷元真甜甜笑道，面上云淡风轻，可小手攥紧。
这句话让夫妇两回过神来，准备行礼。然而一只纤细无骨的小手拦住了他们。
伝凉王朝，玄神贵女是超脱所有官职的存在，仅在皇帝一人之下，便是和锦喻王爷也不分伯仲。
“不必多礼。”她还真做不到看着自己爹娘给自己行大礼。
俗语云，爹娘给自己跪下，会遭天打雷劈的。刚经历过生死魂穿的她，对鬼神之说不得不信。
夫妇两也不是唐突之人，不会冒昧询问冷元真的相貌一事。况且玄神贵女从未以真容示众，此番已是给足颜面。
“此次前来，是告知二位一事，令千金贵人自有天相，形神得以保留。二位还勿伤心才是。”冷元真装作神秘的样子，掐了掐指节。
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江湖中坑蒙拐骗的神棍。
不过普通神棍的话旁人不信，她可是玄神贵女冷元真，谁敢不信
果然，此言一出，殷晋戎和许从语的愁绪消散了不少。神女都发话了，初初也应该会有好的归宿。
自己参加自己的丧事是什么感觉
冷元真此刻望着棺木中青紫满身、紧闭双眼的殷初初尸体，内心充斥着恍如隔世的感觉。
凌修启，殷可柔，她不会让这两人好过的！
既然上天让她得以重来一次，她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冷元真表达哀思后，在百姓们的目送下，款款离去。
“这里不欢迎你！”空气中尖锐的女声划破沉默，正是殷初初生前的贴身婢女朱羽。
殷晋戎和许从语循声望去，来人扭动纤细的腰肢，烟青裙襦披上薄如蝉翼的白纱，如同画卷中温婉贤淑的佳人。
此人，正是殷可柔。
旁人不知殷可柔的面目多么可憎，但朱羽身为殷初初的贴身侍女可是亲眼瞧见殷可柔勾搭太子，对自家小姐落井下石的。
“朱羽，不得放肆！”殷晋戎威严的声音响起。
“姐姐怎地这般可怜……”她的双眸湿润，用衣袖捂住了嘴巴，状似凄切。
殷晋戎和许从语叹了口气，自家女儿从小就与殷可柔交好，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如今殷初初猝然离世，想必她心中也不好受。
想到这，他们对眼前情凄意切的殷可柔多了几分好感。
“可柔，也不必过于悲痛。初初博施济众，积攒功德，上天自有好的安排。”许从语安慰她道。
“如此最好。”殷可柔弱弱地点点头。
最好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翻身！
“可柔，如今初初已离世，大伯便将你当作亲生女儿对待。”殷晋戎背着双手，语重心长。
“大伯，大娘，可柔不配。”殷可柔咬紧下唇，小脸煞白。
“你这孩子，虽然大娘和大伯与你父亲闹些矛盾，可你一直陪伴着初初，我们都看在眼里。”许从语心急道。
“那可柔，谢谢大伯和大娘。”殷可柔郑重一拜。
在她低下头的那刻，无人察觉，她的嘴角诡异地上扬。
